欲买桂花同载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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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莫毛】西北有高楼 24

24

 

 

青年摘了竹笠,颈项上已出了一层薄汗。险道难驰马,他一路牵着爱骑缓步徒行,硬是在小道不知东西南北地瞎转了大半天。直到原本朗空忽转拂肩细雨,方才觅得入镇的宽阔大路。

 

阔别几个春秋寒暑的广都镇,故年古木往来熙攘仍是记忆中的熟悉样貌。他一路走走停停,一会儿越过厚厚的人群踮脚去看笼中从未见过的异兽,一会儿抚拍受惊爱马对口喷烈火的新奇把式附以叫好惊叹。

绕了许久,他在一处店前停下,踌躇片刻,仍是系了马独自进去。

店内俱是成双结伴的年轻姑娘,见他独自一人进来,皆掩唇笑得颊生霞云。

青年委实第一次遇到这般阵架,搔搔头,说不出的尴尬腼腆。女掌柜却很是热情,拉了他便朝座上请,又亲自取来锦盒在案上逐一排开。

“我这里的东西都是时新上等货,送给心上人再好不过。”

他打开第一个盒子,是根流云象牙簪。掌柜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,青年红着耳根,却摇摇头。

他打开第二个盒子,是枚薄翅涂描的簇花金钿。掌柜把盒子朝前一推,青年想了想,仍是摆手。

第三个盒子中是对白玉耳珰。女掌柜还未说话,他已双目晶亮,飞快地伸手掩上了盒盖。

 

青年从腰间取下个绣工精巧又颇显分量的荷包,沉甸甸撞在佩剑挂着的鱼形玉珏上,闷声引得他仿佛被蜂蛰一般哎呀开口。

上下摸索了一遍,似乎并无什么磕碰破损。他长舒口气,放下一颗悬心从荷包中摸出些许碎银。

 

出了店门,街角已又重新聚集了一拨人。青年站在阶上遥遥望去,心中莫名而好奇。走近去瞧,只见人群中一白衫人摆案抚扇,正说着段令人觳觫匪夷的故事。

“要说此人行迹之劣,必不得免半年前幽州那桩震喧一时的灭门案。”

“大喜当日提刀上门,大开杀戒之余甚至未曾放过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妇孺,心肠着实狠辣。”

 

这里的人大多口音极重,不过吃力地断断续续听了几句,青年面上的汗水已经比来时沁得更多,大颗从额头滚落进眼角,火辣辣地痛。

 

有人便凿凿下断:“早不来,晚不来,偏偏挑了新婚之日。除了新近丧偶,怕就是为抢亲而来的了。”

“想那新妇定生得明艳美貌?”

“为了一个女人,竟屠人家满门。此等恶人不诛,实是世无天道!”

 

眼见周遭的人忿忿附和,话语间已愈不成态。青年一双手握紧又松开,心下急怒,倒未留意从身后探来只黝黑的手,手中张开的剪子微微一抖,便轻车熟路抄起落下的钱袋再次隐匿于阴影之中。

同样被剪刃蹭过的剑柄处,全然被忽略的玉珏倏忽断绳而落,又被另一只手无声无息地自下接住。

 

那人群中的白衫人不疾不徐道:“遑论血溅当场的新郎官,就是那美娇娘也早被送上了黄泉路。”

“失了清白,还要丢性命……”

 

“道传无实,何以毁人清白?!”

 

一边倒的唾骂中少有如此另类的调子,更何况青年情急之下出声极大,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皆因这句话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身上。

青年被这么直勾勾地盯着,分毫未曾胆怯,反迎着这些打量非善的目光挤进人堆中,步步紧逼案前摇扇的人:“不知先生与此人是何关系?若非仇深似海,又怎能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信口开河谤人相娱?”

“小友倒似有些来路。”对方冷不防合了纸扇,“若非与那恶人关联甚深,又何以置是非曲直于不顾、清浊善恶为惘然,为如此天理难容之人洗名开脱?”

青年眉头紧蹙:“你口中被屠满门的乃是前右骁卫将军王氏之堂亲。世尽皆知王氏恃功跋扈漠视法度,更是纵容亲朋假借天恩,天良丧尽无恶不作。”

“那日的新妇是被生生打死了爹娘强抢而来,你却隐情不提,此其一。”

“这家的主母被发现时心脉已断而死胎未娩,府里日请安胎的大夫所言似早有胎位不正之象。这家少爷畏惮继母产子业已久矣,正是他在当日所奉之茶中加了足量的牛膝,致身怀六甲的继母胎死腹中大量出血却遭娩难。除此之外并无孺子遇害,你将人命乱嫁于人,此其二。”

“新妇身上浑无半分刀伤,唯有额角一处明系撞击所受之创。而周遭器具尚算齐整,足印分明,并无被人推搡与挣扎的痕迹,应是她自己不堪受辱抢案自裁。只因这新郎官那日一时见色起意,便让她从此痛失爹娘和安稳人生,本就令人唏嘘,不该死后亦被卷入这些龌龊之语,此其三。”

对方的面色变了几变:“小友对此案知之甚多,莫不是衙门的人来此公干?”

青年道:“我与公人并无相干,不过恰逢路过。先生实不该胡造故事,平白误人。”

对方闻言,像是莫名松了口气,忽向人群中极快地一眨眼,便有人立时三刻愕然高呼:“哎呀!我的钱袋不见了!”

 

一石激起千层浪,所有听客皆忙左右查看,青年下意识一摸腰间,只剩两条断线,钱袋早已不翼而飞。他心觉不妙,再摸上剑柄,断绳依旧在,玉珏彻底没了影踪。

“故作凿凿之辞,原是个小贼!定是伙同他人一起,窃人钱财来了!”人群中出了这样的声音,紧接着,大片远比先前更加直截锋锐的视线又径直如晨潮拍岸而来。

青年抬起头,正对上白衫人晦暗难名的眼神。

接触过断处的指腹尚残留着难以言喻的黏腻感,他两指轻搓置于鼻下,嗅到的是河水咸腥的味道。

“瞧着倒一表人才,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!”

“是了,竟会替那种恶人脱罪,能是什么好人。”

“莫让他跑了,速速送官究治!”

 

边上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,拥着便要上前拿人。青年蓦地张手反扣一旁的旗杆,腕上和额角的青筋顷刻暴起,低喝间便将竹竿猛地拔出。

人皆震慑。复见他手中“酒”字旗扬猎猎,折腰绕身,一记旋扫横格于身前。

白衫人捏紧折扇:“你要做什么?”

青年只抿唇,不说话。原本横在胸前的旗杆再作伏项月轮,下一瞬残影从掌中飞快脱出,朝前方挤成一团的人群扎去。

众人惊同鸟兽散,一背负竹篓的渔夫避闪不及,被一记插中背后竹篓,牢牢定在原地。旗杆没入土中三分有余,渔夫跌坐在地上,四肢脱力,面如土色。

青年向前走了几步,方才还叫嚣不已的人群已自觉分至两旁,再不敢轻易言语。他毫无阻拦地走到渔夫身前,手扶竿身,十指发力再次将旗杆拔出。渔夫高声惊叫,回过神来已连人带篓被倒挑于半空,慌忙之中手足拼命抱紧旗杆,压得竿身咔嚓作响。

众人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不太分明的脆响声,而后无数的铜板碎银便如甘霖降世从鱼篓中掉落下来。

青年将旗杆就地一插,伸出手将落下的物件稳稳当当接住。

 

那是一个断了系绳的钱袋,素绫为底,兰草幽发。

微微露出的内里,一对白玉耳珰安静地置于其中,分毫无损。

 

白衫人神色见异,正欲匿身人群溜之大吉,电光火石间竟被出鞘长剑横在颈前,彻底拦住去路。

“适才哪位说要送官究治?”

青年一手执剑,一手将失而复得的钱袋送进怀中。

 

他笑眼晏晏:“这便有劳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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穆玄英赶到落雪峰下已经是两月后的事情。

 

方至益州,一路少说遇见了二十七八个耍把式的江湖面孔,每每引得一众乡民围聚,将原本就窄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。他牵马从人声鼎沸中撕出一条逆行的裂口,口中“劳烦借过”重复了千百遍,终于远离了喧嚣。

适逢入夏,天气反复无常又湿热黏腻得紧。便如此刻,辞别了广都镇的晴空还没多久,岂料又猝不及防下起雨来。他改了原本不疾不徐的步子,飞快地朝前面的竹林奔去。雨滴大颗打在竹叶上,洗出大片翎羽般亮丽的新翠。

坍毁大半的凉亭就在此时映入他的眼中。在一片绿意里分外破败,又是意外熟悉的古旧。

 

穆玄英大步跨入亭中,浑身已然湿透。伏脊宝顶皆已损毁,唯有几片茅草挂在残留的竹脊上,几乎避不得什么风雨。他挑了处还算干燥的角落,拾袖拭了倒在一旁的石凳,竭力地矮身坐下。

顶上斜斜一方裂口,望见的是如潮涨翻腾的卷云天际,亦是他在群山环抱的一隅天地中所见最习以为常的景色。

 

他听着不休雨声静坐良久,直至雨滴渐小,继而彻底停下。这场风雨将他留歇甚久,起身时竟有些许不辨时辰不知今昨的恍惚。

穆玄英收拾好行装准备上路,亭外乱竹勾了他的衣角,极似某种无声的挽留。抬手取下衣角,袖口却又被刮住。如此寸步难行,他只得折身而返,从另一条路离去。

他走着走着,云深竹海中倏忽觅得一截湿漉漉的暗红。

是莫雨留给他无声的指引。

 

他的视线在那一刻起骤然炽烈,着了火地滚烫。他伸出手,竭力绕过重重屏障。

他太过迫切地想要知道那段难舍的时光是如何的瑰丽,那样的感情是如何的晦涩难明。

而他在做着的,又是怎样火中取栗的事情。

 

穆玄英一边拨开乱竹向前走,一边从袖口抄出匕首。脚下的土壤被雨水灌透,软泥甚至混上了竹叶的清香。

他卷了衣袖抄起匕首,在那棵系了红绳的竹下努力掘挖,不多时已觉碰上硬实之物,复换上双手嵌入泥中,渐勾勒出酒坛口的模样。

坛旁还有个冰冰凉凉的物件。他顾不上面上手上满是泥土,迅速挖来拿衣角反复擦拭,却在泥下现了鱼状雏形后缓了动作。

穆玄英愣了。他从怀中取出被雨水打湿尚未干透的令牌,散乱的璎珞下露出的纹理游走鱼身,如出一辙。

他将两物分别置于两掌间,似有听到鱼尾轻拍水面时宛若碎玉的轻响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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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年已经搜遍了那两人和自己浑身上下,仍是没有玉珏半点影踪。他渐疑有第三人,却是无论如何都再难追回。

 

雨越下越大,纵是进了竹林亦被淋得狼狈。他自进林伊始便如此丧气垂首,半点没了刚才执言不平豪气冲天的模样。

这时雨声中夹了悠长笛音,入耳似淙淙抚觞春水千转百折蜿蜒没入胸膛。青年如受到某种微妙的招引,不由自主牵马赴笛声而去。

那声音好似轻咽,又好似低笑,隔着幽幽柔柔一道纱障,吹得人心中酥麻又痒。

 

青年走到一处凉亭前,终于看清了吹笛人的脸。

上一次见是几时了?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有着隐约比上次相见更加冷硬分明的轮廓。他忽然意识到在他们之间,横隔着某种名叫万水千山和春秋寒暑的沟壑。

 

青年转身拔腿便跑,不料那男子早有预料,翻身出亭一笛子敲在他后颈上:“想往哪去?”

青年浑身一僵,老老实实把身子转回来:“……雨哥。”

“还记得唤声哥。”对方将笛子抵上他的腰,声色漫漫而轻懒,“却为何这便急着离去?”

“我……”青年吱唔半晌,“我负命下山,尚有要事在身……”

男子闻言一哂:“一模一样的说辞,你打算拿来搪塞我多少遍?”

青年自知捅了蜂窝,再不敢多言,却总忍不住去摸空荡荡的剑柄。他刚丢了心尖尖上的东西,骤然见到物主,不免一阵心虚愧怍,更是怎么也不愿此刻相见的了。

对方却并不知他心下难过,自是万般强硬地将青年赶进亭中。

 

石凳旁放着坛开了封的酒,案上早已用竹筒作盏斟满两杯,似是一早便备妥只待来人。

青年讶然:“雨哥今日在此处约了何人?”

男子先行坐下:“你。”

“我?”青年更加瞠目,“雨哥料事如神,怎知我会来此?”

对方却不再接茬,反道其他:“这是剑南有名的烧春,你且一试。”

青年顶着满头迷雾小啜一口,直吐舌头:“这酒……确实不大一样。”

男子抿唇,只待他鼓起腮帮含了大半,这才悠悠开口:“方才你道的灭门之事……”

青年险些将满口酒尽数失仪喷出:“……你都听到了!?”

男子坦然道:“却也不是很多,不过十之八九。”

“已然很多了!”青年面色已红,“……不过是我……道听途说罢了。”

对方只手支在额角,若有所思:“哦?”

“……”听着就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了。

“这倒有趣了,官府已将这桩案子尽数推予恶人一时起意逞凶所为。世上竟还有这样不知名姓的傻子非要把其中虚实弄个清楚明白。”男子是笑是叹,“不如你将听到的尽数说与我听,作菜下酒,也不辜负今日难得相聚。”

“是非曲直,求实求证。事关他人清白名节,怎可像今日那人信口雌黄。”青年不服,“要我说,彻查此事之人当然不是什么傻子。”

“那当作何评?”对方道,“览闻辩见,目达耳聪?”

“……”青年面上愈发的红,咬着嘴角不肯说话。

男子噙着抹浅浅淡淡的笑意:“还是说,仁人君子,义胆侠肝?”

他见男子目光如炬,出奇明锐,便知再不可瞒,只好乖乖和盘托出:“……雨哥还是不要再取笑我了。”

“此事确系我一人所为。旁的细枝末节,添油加醋江湖作谈我也从未在意。”男子将空盏再次斟满,“不过都是些当杀之人,杀一人又或杀百人,此间于我并无区别。”

“可那二人并不是你杀的,为何偏要自揽杀孽?”青年忽地抓住了男子的手腕,“追踪你的苏白当日亲眼所见,你与那姑娘街边错身,见她爹娘被恶棍活活打死,见她被一干人强押上轿。”

“你在原地只伫良久,看着那两具尸体被狼狗啃食,最后提刀破府门而入,杀了恶棍上下满门。”

世已再难以德报德,却唯有以直报怨。

“那姑娘承了你的恩情,向你伏地叩首,还是抢案自尽。”青年阖目叹息,“苏白传信回盟无人肯信,皆说你罪大恶极泯良灭性,我听了难过,只得偷偷下山赶在官府毁尸之前将桩桩件件彻查清楚。”

“苏白说你手段逾激,杀人成性,我反驳不能,却只觉得……你本不是如此。”他抓着对方的手越发收紧,“就同你当日在紫源山上,不愿同盟主诸多解释。那些传闻是否皆如这般……你任他们传得难堪,我听着只有忿忿心焦。”

男子任他抓着说了半天,面上神色半点变化也无。青年等了半天无言,待对方开口时,话语却已换了新篇:“我此行取道剑南出关,思来颇有余闲。你若想一览关外之景,我倒是可以领你一去。”

青年听这一番顾左右而言他,心中微愠,正欲抽回手,又被对方反手握住。

这双手也曾在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紧紧地抓着他,将他送向温暖与光明。而今这双手比那些流离岁月的记忆中更加粗糙也更加宽大,甚至沾染了更多鲜血与尘泥,在世人的眼里,更加肮脏不堪。

可他仍愿抓紧。

 

那些必定伤人的拒绝话语在唇边打了个转,终被他狠狠吞入腹中。

 

青年用力地回握:“塞外风光,我亦心神往之。”

他的声音不大不小,调子不软不硬,虽显无奈,一双眼却晶亮无比。

“愿随雨哥去。”

 

话一出口,方觉好似几欲私奔。想要开口解释,却也只是越描越黑而已。

男子的目光毫不遮掩,大大方方地打量他周身,仿佛代替了手指细细确认着每一毫每一寸,誓要在他身上深掘出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来。

 

“好。”男子说。可很快又道,“适才可有遗失什么贵重东西?”

青年僵了身子,原本握紧对方的手突然松开,对方竟也未再挽留,任他将手缓缓抽了出来。

青年面上维系着平静,内心早已打翻了油锅:“已然追回了。”

男子屈指一下一下击在石案上,敲得他心慌意乱,大气也不敢出。

但对方呷了口酒,终是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:“那就好。”

“时辰不早了,这便上路罢。”这么一通惊吓,青年已再不想多留,“只是美酒辜负,确实可惜。”

男子道:“你若喜欢,不如将它埋在此处,兴许不日归程还能取来再饮。”

青年想了想,抚颌道:“此议甚好,只是须得寻个什么物件标作记号。”

“这有何难。”男子从衣摆撕下一条拧作细绳,“如此便可以了。”

 

二人在标记过的竹下合力挖了个半大不小的圆坑,还未等将酒坛放进去,男子忽又道:“既要上路了,总得先备些干粮。你且先去买些吃食,这里有我就是。”

青年一手黑泥听得全然摸不着头脑,却还是拍了拍手顺从起身。

 

男子一人将酒坛封好放入坑中,待蓝影彻底消失在竹林中,复从怀中取出一枚鱼形玉珏。

他的拇指轻柔抚过鱼身,停留在绳饰的断口,是极其怜惜爱重的模样。下一瞬,白玉染了异色,被贴着坛壁塞入湿泥中。

他填上最后一抔土,满手泥污,面无表情。

腰间木笛环佩相撞,一声当啷复当啷。

 

 

 

青年付完银钱揣着个油布包转身,看见两匹白马被牵作一处,正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榕树下头蹭着头争相吃草。

男子双手抱臂,倚在树干上,以一种近乎微醺又餮足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。

 

那是滚烫的、纵溺的、又是最温柔的目光,仿佛要坚牢用力地记住自己全部的样貌。

他从来没有见到过。

一眼就刻在了眼底心上。

 

“雨哥。”油布包的折口松松垮垮,走了几步,里面热腾腾的包子便露了出来。他赶忙腾手掩住,却发现还提了个水囊,简直手忙脚乱。

“莫急。”

对方敛了这样灼灼的眼神,转而冲他扬起唇角。

 

“我等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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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狱式面基归来带了六千笔稿,庆祝破十万更章长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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